Beyond What？——十年之后，谈谈 Ruby, Rails，过去和未来
2005年，Java 开发者和专栏作家 Bruce Tate 写下了 《Beyond Java》 一书（中译本《超越 Java》，2007年出版）。该书的主要目标是探讨 Java 企业开发的发展方向。尽管作者尽力避免对未来做出明确的预言，但通读全书后，含义仍然是非常明显的：以 Ruby 编程语言和 Rails 框架为代表的新一代编程技术将会超越 Java，引导下一个时代的开发潮流。
需要说明的是，该书提出的观点并不只是作者的个人意见，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当时很多具有前瞻思想的开发者、包括一些著名业界领袖的共识。要理解这一点，首先需要了解 Ruby / Rails 兴起的历史背景。
Ruby 是在 1995 年由日本人 Matz （松本行弘）创建的，和 Java / Python 创立的时间其实相去不远，但很长时间内一直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在这些年里，Java 几乎统治了 Web 企业开发平台。但从结果上看，抛开设计拙劣和笨重的 J2EE 早期规范不说，即使使用 SSH 这样的“轻量级”框架，开发 Java 应用仍然是非常低效的。阅读大量 J2EE 规范、集成各个设计风格迥然不同的框架、管理冗长的 XML 配置、慢如蜗牛的应用服务器部署，使得即使是建立一个最基本的应用，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当时，已经有很多聪明人意识到：这个事情不对劲。创建 Web 应用本不应该这么复杂。但在 Java 平台的视野内，他们找不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Java 年轻的时候，你不需要太多知识就可以建立一个基本的 applet。但是现在，建立一个简单的 Web 应用程序，使用最普遍的框架，你必须先学会一箩筐的知识。
我的客户从别的语言移到 Java， 当他们看到我建议五周的教育训练时，他们吓坏了，而五周只是个皮毛罢了。对他们来说，Java 不再是一个可亲近的语言。 ———— Bruce A. Tate，《超越 Java》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 2005 年由 DHH 编写的 Rails 框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赢得广大开发社区的普遍关注，以及当时 Rails 布道者打出的 “10分钟创建博客应用” 口号对骄傲的 Java 开发者心理上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虽然开发者普遍认同“没有银弹”，但是从早期实践者的反应来看，Rails 对比 Java Web 开发似乎真的有10倍以上效率上的差距；而且——违反直觉的是——Rails 应用甚至在一些场合表现出比 Java Web 性能更高。那么，人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拥抱 Ruby / Rails 呢？
在先行者的带领下，Rails 开发成了一时显学。从国外的 Twitter, Github, Groupon 等网络新贵，以及国内的知名编程社区 JavaEye（后改名 ITEye）等，都选择了用 Rails 来搭建。一些Ruby 语言长期以来的短板——比如原始资料很多为日语，影响了在其他国家的推广——在社区的热情支持下很快也得到了解决。Ruby 还很快被移植到其他平台 （JRuby / IronRuby），横跨本地代码、JVM、CLR ，大有无所不在的架势。Ruby / Rails 的前景看起来一片光明，甚至于很多开发者有了这样的想法：Ruby 全面取代 Java， 看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几年过去了，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这些变化是以一些著名的网站纷纷“逃离” Rails ，迁移到其他平台而再次引起开发界关注的。迁移事件的具体细节和负责人的观点可以参考下面文章：
按照这些描述，网站的开发者将 Rails 架构迁移到 Java/Scalar/Nodejs/Go 等平台后，在性能上竟然普遍有超过10倍的性能提升，还带来了稳定性和资源占用等其他方面的优势。这个差距如此之大，看上去颇令人怀疑。因为按照一般的观点，网站的主要瓶颈通常在数据库/磁盘 IO，并没有太多复杂的计算，Rails 即使在语言性能上远远落后于编译型语言，在网站的整体性能上也不应该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但要说这些杰出的网站开发者在撒谎，也不太可能。那么问题到底处在哪呢？
从技术角度讲，国内 JavaEye 站长 范凯的观点 可能是最具说服力的。按照他的意见，问题并非出自 Ruby 语言，而是 Rails 框架的设计思路为了追求简单方便，默认加载了太多并非绝对必要、却严重消耗资源的内容。此外，Rails 的多进程/线程模型在高并发情况下性能也相当差（和后来的 Nodejs/Go 重新设计的并发模型相比）。
范凯的上述观点应该是令人信服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来解读，可能还有值得重视、却容易被人忽略的原因：这些开发者在对网站不断优化的过程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知道哪里会有大坑；同时，对原有架构存在哪些弱点，他们也非常清楚。这样，当他们有机会重构整个网站时，不论沿袭原有技术还是采用新的平台，都极有可能要比第一版更加优秀。如果这个解释成立的话，那就意味着，新的技术仍然可能比 Rails 更快、更稳定，但未必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有 10 倍的差距；其背后还是有人的因素在发挥作用。
不管人们对上述现象的原因如何理解，这些大型网站架构的变迁在业界确实起着风向标的作用，由此引发的大讨论，也使得人们对 Ruby /Rails 的未来产生了怀疑，过去几年的发展势头也受到了沉重的遏制。从各大主流编程语言榜单，如TIBCO、StackOverflow、Github 公布的数据看，Ruby 语言这些年来的趋势从市场份额来看是缓慢下降的（虽然绝对数量可能还有所上升）。从 Google Trends 看同样如此：
今天，Ruby / Rails 仍然是以风格优雅、变幻奇妙、容易构建 DSL 而倍受赞誉的语言。但十年前被普遍看好的“取代 Java”，显然并没有成为事实，而且 Ruby / Rails 看起来在今后也不大有机会再进入主流的行列。反而是它的竞争对手们：
- Java 并没有显现出被其他语言包括 Ruby 所取代的明显趋势，反倒在移动领域（Android）开辟了新的领地。JVM 上的其他新贵语言如 Scala, Clojure, Kotlin 等也分别雄踞一方；
- 在许多年里一直不温不火，声势一直被 Ruby 盖过的 Python，最近几年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领地拓展到许多领域，而且在各大编程语言榜单上也有不俗的表现；
- Nodejs, Golang 等一干新贵，各有绝技，上升势头也相当惊人，当然在成熟度和稳定性方面还是比较欠火候；
- Erlang，LISP 等小众语言继续冷艳高贵，吸引一批死忠，生存绝无问题，但成为主流几无可能。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今天记录下一些历史的片段，并不是为了批判 Ruby /Rails，也不是为了嘲笑前人的预言。而是为了站在历史的角度，理解我们是从哪里出发，站在何处，今后又将去往何方。
（待续）